近来迷恋旧物,在论坛里看到有人发的老绣衣美轮美奂,突然想起家里爸爸妈妈用的枕头上有精致的绣花。中秋回家,便向妈妈要了来看,我不断跟妈妈说着很美的时候,妈妈的脸上流露出温暖的光芒。她说,这是她在外婆家做姑娘的时候绣的,她还记得怎样在厅堂里追着外婆请来的旧时为柜子画花样的漆匠要花样的样子,然后自己一针一线摸索着绣下来。
等绣的好些,绣些花片待出嫁的时候用。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床品一换再换,爸爸妈妈确一直用着那对旧样子的枕头了。她的话语牵扯出很多想象和记忆,想象唠叨妈妈的花信年华,想象那些她还美丽绽放着的我不曾去过的时光。
外婆家至今还住在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里。它确切的年龄已不可考,它至少已有一两百岁了了。小时候问太外婆,她说修筑它的时候,遥远的京城里皇宫里还住着君临天下的皇帝,文武百官们照例在早朝的时候,一律跪在天子的面前,霞光映红了一排排撅的屁股,万岁万万岁的喊声惊动了早起的麻雀和刚刚入睡的蝙蝠。
宅子坐北朝南,负阴抱阳。每进的房门和窗棂上直到我有记忆的时候还是雕花灵动,栩栩如生。许多记忆围绕着这座房子生长。现在当然已经萧瑟很多,那些美丽的雕花窗棂也被铲地皮收股东的贩子,50、100元的收了去,现在都换成了普通的木板。
我想起妈妈的妈妈的妈妈们,他们在这屋里走出走进,劳作、生育、做梦、谈话、生病、吃药,她们有的是从这屋里嫁出去,有的是从远方娶进来,成为这屋子的"内人",生儿育女、养老送终、纺织、缝补、洗菜……她们以一代代青春延续了一个古老的家族,正是她们那渐渐变得苍老的手,细心地捡拾柴薪,拨亮灶火,扶起了那不绝如缕的炊烟。
那时候的妈妈是怎样地美丽蕙质兰心,我能想象她拿着丝线纠缠漆匠的慧黠的样子。她在一针一线绣下这些梅、兰、牡丹的时候,是怎么憧憬着和爸爸的第一次相见,期待、忐忑疑惑喜悦。原来传承就是这样的,我的血脉里,不正流淌着她们身上的潮音?我的手掌上,不正保存着她们的手纹?我确信,我手指上那些"萝萝""筐筐",了曾经长在她们的手指上,她们是否也想象过∶以后,会是一双什么手,拿去她们的"萝萝""筐筐"?
岁月、生命、血脉流转的故事,都在这些旧物的身上寄存着……